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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之與楚昭一前一后退出書房,門扉在身后輕輕合攏,隔絕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威壓。
兩人沉默地穿過回廊,走到前院開闊處。初夏的陽光有些刺眼,灑在庭院中修剪整齊的花木上。
楚昭的腳步慢了下來,他側(cè)過身,目光落在徐之過于蒼白的臉上,溫潤的嗓音里帶著一絲關(guān)切。
楚昭“一路奔波,又遭遇伏擊。受了不少傷吧?”
楚昭“可用了藥?傷勢要緊么?”
徐之停下腳步,并未看他,目光投向遠處假山上的一叢翠竹,聲音平淡。
徐之“怎么可能不用藥?不然,今日怕是沒命踏進書房的門檻,見義父了?!?/p>
楚昭微微蹙眉,溫潤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復(fù)雜的情緒,他向前一步,聲音壓低了些許,帶著一絲無奈。
楚昭“阿之,你對我…似乎總是帶著敵意?!?/p>
徐之終于轉(zhuǎn)過頭,正視著他。她的眼神清澈而冰冷,沒有絲毫波瀾,只有坦然的冷漠。
徐之“敵意?”
徐之“楚昭。你知道的,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。我的手上…”
她緩緩抬起自己的手,陽光落在她纖細卻指節(jié)分明的手指上,仿佛能映照出洗不凈的血色。
徐之“沾了太多人的血。從暗衛(wèi)營的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人,談何善意?”
言罷,她不再停留,轉(zhuǎn)身欲走。
楚昭“那也是有原因的!”
楚昭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一絲,帶著一種壓抑的急切和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。他下意識地上前一步,伸手抓住了徐之的手腕。觸手冰涼,帶著微微的顫抖。
徐之的身體瞬間僵硬。
那是許多年前,她剛從暗衛(wèi)營里爬出來,渾身浴血,臉上還帶著未干涸的血跡和污泥,如同地獄歸來的惡鬼。
徐敬甫帶著新收的學(xué)生楚昭路過,兩人目光在血腥氣彌漫的庭院中短暫交匯。他眼中的震驚與憐憫,她眼中的麻木與死寂。
那時,她只知他是義父新收的學(xué)生,石晉伯府的公子;而他,也只知她是相爺收養(yǎng)的、來歷不明卻手段狠辣的義女。
后來的無數(shù)次見面,多數(shù)是在徐娉婷的央求下??傁矚g拉著沉默寡言的“阿之姐姐”去找她仰慕的“子蘭哥哥”。
徐之手腕猛地一翻,掙脫了楚昭的鉗制,力道之大帶著一股凌厲的勁風(fēng)。
徐之“楚公子,請自重。若是讓娉婷看見恐怕不妥?!?/p>
一個清脆嬌憨,帶著陽光般活力的聲音從回廊拐角處傳來。
徐娉婷“阿之!子蘭哥哥!你們在說什么呢?”
楚昭的手瞬間收回,負(fù)于身后。臉上的所有情緒瞬間收斂,恢復(fù)了慣常的溫潤平和,仿佛剛才的失態(tài)從未發(fā)生。
只見徐娉婷輕快地走來。她穿著鵝粉色的輕紗襦裙,襯得肌膚勝雪,烏發(fā)如云,梳著發(fā)髻,簪著明珠步搖,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搖曳。
她的五官極為精致,眉眼間帶著被萬千寵愛嬌養(yǎng)出的驕矜之氣,此刻卻洋溢著純粹的笑意。
她先是好奇地看了看徐之和楚昭,然后目光便黏在了楚昭身上,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。
楚昭“娉婷小姐?!?/p>
徐娉婷幾步走到近前,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徐之的胳膊,動作親昵。
徐娉婷“阿之,你總算回來了!我正無聊呢,我們?nèi)|市逛逛吧?聽說新來了好些胡商的玩意兒!”
她說著,又期待地看向楚昭,聲音帶著撒嬌的意味。
徐娉婷“子蘭哥哥,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?好不好?”
楚昭歉意地微微躬身,聲音溫和。
楚昭“小姐見諒。方才老師有要事吩咐,楚昭還需去處理,實在不便陪同?!?/p>
徐娉婷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一下,撇了撇嘴,有些失望,但很快又振作起來,搖晃著徐之的胳膊。
徐娉婷“那好吧!阿之,你陪我去!不許說不!”
徐之唇角彎起了一抹極淡的笑意。
徐之“好。”
徐娉婷立刻開心起來,拉著徐之便走,清脆的笑語聲灑落在回廊里。
楚昭站在原地,目送著那兩道身影遠去。徐之素色的背影在徐娉婷鵝粉的襯托下,顯得格外單薄而孤冷。
楚昭“阿之…”
陽光落在楚昭的錦袍上,卻驅(qū)不散那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、與溫潤外表截然不同的深沉算計。
未·完·待·續(xù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