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前往紫禁城的馬車上,南星有些無趣的掀開簾子,望著這條再熟悉不過的地方。
召她入宮的是貴妃瓜爾佳氏,她的表姐,同出于一脈的家族血脈。貴妃瓜爾佳氏不僅是她舅舅的女兒,更是她在世事無常中的庇護所。十幾年前,她的額娘在生下她后不久便撒手人寰,若非舅舅的悉心照料,她恐怕難以在壽親王府中獲得如今這般溫文爾雅、知書達理的教養(yǎng)。
緩步走進翊坤宮,只見貴妃靜靜的坐在榻上等待著自己。
如今在整個后宮之中,貴妃身懷龍?zhí)?,自然是獨得盛寵,而且皇后前些日子犯了錯,這管理六宮之權(quán)便也落到了貴妃的手上。
“南星見過貴妃娘娘”
“玉羅格格,先喝茶吧”
說話的是德妃,德妃與貴妃最是要好,聽說今日南星要入宮,她便有一同跟著前來看一看。
“病了這一場,怎么醒過來之后依舊是病殃殃的模樣,莫非是太醫(yī)院的太醫(yī)不得力?”
“承蒙貴妃娘娘關(guān)心,南星是心病,想要治好怕是也有些難”
察覺到南星說話總帶著一些距離,貴妃便主動說讓南星扶著自己去御花園逛一逛。
“剛才在殿中的時候,是不是因為德妃在,所以你對姐姐說話才帶著一些距離感”
貴妃緊握著南星的手,似乎想要讓南星清楚二人是姐妹,不必有剛才的那種疏遠感。
南星這個時候仿佛才反應(yīng)過來,在這個宮里她不用膽戰(zhàn)心驚的怕被三公主以及五公主欺負,在這里,就算要欺負也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,不必再像之前那樣唯唯諾諾的樣子。
“不是直接不回,是我昏迷的這幾天里做了一個很長的夢,還沒緩過來而已”
“你落了水之后,這病來勢洶洶的,宮里的太醫(yī),民間的大夫,還有巫醫(yī)都去給你看過,卻通通沒能讓你蘇醒過來,想不到,你倒是自己醒了”
“不說這些了,倒是苦了姐姐……”
貴妃當然知道南星說的是什么,無非就是說自己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華,便嫁給了一位四十幾歲的皇帝而已。
“后宮里的女人哪有人是為自己而活的,我與姑母一樣,都是為了瓜爾佳氏”
兩姐妹悠然漫步在御花園中,南星的目光不經(jīng)意間被不遠處一簇鮮艷的杜鵑花吸引。她停下腳步,心中泛起一絲疑惑。杜鵑花,這朵她心中最鐘愛的花朵,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這滿園珍稀名貴的御花園之中?在這片皇家禁地,每一株花草都應(yīng)是經(jīng)過精心挑選,何以會有這般尋常的民間之花在此綻放?
思緒翻涌間,腦海中突然浮現(xiàn)出霍不疑的身影,他為了她,在那高貴的霍府遍植杜鵑花的畫面。
“這宮里怎么會種杜鵑花”
“你忘了?姐姐最喜歡的就是杜鵑花”
“倒是忘了,姐姐身為貴妃,這宮中也想要討姐姐歡心,自然會在這御花園之中種上杜鵑花”
“你今日留在宮中用晚宴吧,太后設(shè)了宴,說是慶祝你蘇醒,只是家宴,就幾家熱鬧熱鬧而已”
“好”
很快就到了家宴的時候,張燈結(jié)彩,歡聲笑語。
眾人一時間提議讓南星上臺展示才藝,往常這樣的場合,南星總是不可或缺的焦點。她能彈奏古琴,輕盈地舞蹈,或是嫻熟地撥動琵琶的弦線。然而,這一次,她卻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選擇,手中緊握著一把長劍。隨著音樂緩緩響起,南星如同月光下的劍仙,輕盈而堅定地舞動起來,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優(yōu)雅而有力的弧線,演繹了一場令人目不暇接的劍舞。
之前霍不疑每次到了辰時便會舞劍,南星見過幾次便慢慢記下了動作,現(xiàn)如今她倒是在這里用到了,隨著燈光的落下,南星坐在地上舞完了最后一昭,卻也在眾人見不到的地方眼角劃過了一滴清淚。
“好哇,想不到玉羅格格還真是巾幗不讓須眉,之前可一直不敢摸劍,現(xiàn)如今都能夠拿劍來一場劍舞了”
“之前做過一場夢,在夢中偶然學(xué)會的罷了”
“是嗎,看來玉羅這夢實在是做的好啊”
皇帝笑著,隨手便賜下了金銀珠寶。
南星求了太后,進入了太后的私庫里,原本他是想來看看之前太后賞給阿蘭的羊脂白玉玉佩還在不在此處,如果真在,就說明阿蘭確實沒有存在過。
她往前走著,直到一幅畫出現(xiàn)在她的面前。
她能夠認出,這畫上畫著的是霍不疑。
“安嬤嬤,為何這幅畫會在此處”
“太后娘娘曾經(jīng)聽說了霍將軍為了他那早逝的妻子所做的一些事情,一時間為他們的愛情所感動,便托人尋了霍將軍生前的一些東西保存在了這庫中,只可惜尋遍了天下,也未曾尋到霍將軍那早逝的妻子袁氏的一副東西”
“你是說……霍將軍的妻子姓袁”
“對呀,格格莫非不知道?霍將軍的妻子袁氏是出自百年世家名門望族的嫡系獨女,聽說當年袁氏患病早逝了,霍將軍不惜還冥婚,只為了讓袁氏成為他名義的妻子”
聽到這里,袁南星此刻的眼淚再也憋不住,揮了揮手,讓身后的宮女們出去,自己則是對著那幅畫出神。
聽見冥婚二字,她眼中的淚水便早已經(jīng)涌了出來,她沒想到霍不疑為了自己竟然能夠做到如此地步。
她往前兩步,發(fā)現(xiàn)了畫像的右下角還寫著字,那字或許這個時代的人無法破解,可在那個時代生活了23年的南星卻清清楚楚的認識。
“吾此生無憾,唯一有憾的,便是吾之妻綿綿,此生負她實屬不該,若有來世,愿她平平安安,一生順遂,不遇見吾,讓她安安心心的過完此生”
看著那畫像旁邊擺著的一些東西,南星不敢放聲痛哭,只能夠無聲的哭泣著,至少她知道了自己在那個時代是真實存在的,她也知道霍不疑過得很好,沒有因為自己早逝而隨之而去。
她拿起旁邊的筆墨紙硯緩緩落下幾個字。
【君生我未生,我生君已死……】
她把那張紙擺在東西的上方,隨后提起裙擺走出了這絲庫之中。
隨著一道光芒閃過,那張紙悄然消失,仿佛被時光吞噬。那張紙緩緩穿越時空,輕盈地從空中飄落,最終落在了此刻安詳躺在躺椅上的霍不疑身旁。他閉著眼睛,面容平靜,已經(jīng)壽終正寢了。